第65章 南洋一八七九(4 /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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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离家乡还远吗?”

李工头转过头,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他不像那些监工一样盛气凌人,眼神很平和。他吐出一口烟,答道:“不远,坐船十几天就到了。你是哪里人?”

“福建,同安。”

“哦,那更近了。”李工头笑了笑,“想家了?”

阿茂点了点头,眼圈有些发红。

八年了,他从不敢在人前提起“家”这个字,这个字像一把刀,会把他的心割得鲜血淋漓。

李工头看着他布满老茧和伤痕的手,还有那与年龄不符的沧桑眼神,叹了口气,说:“你们这些……唉。好好攒钱,总有回去的一天。”

“回不去了。”阿茂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我们是签了死契的。”

“狗屁的死契!”李工头突然骂了一句,把烟头狠狠地扔在地上,用脚碾灭。“那都是骗人的。等时局变了,你们就有出头之日了。”

“时局……会变吗?”阿茂喃喃地问。

“会的。”李工头看着远方,目光深邃。“大清国在变,洋人也在变。这世道,不可能永远这样黑下去。你们要做的,就是活着。只有活着,才能等到那一天。”

“我在澳门的猪仔仓里被救出来,到现在,没有一天不在等。”

那天的谈话,在阿茂心里掀起了巨浪。

“只有活着,才能等到那一天。”

这句话,像一道光,照进了他黑暗的内心世界。

他第一次开始思考,除了赎回妹妹,活着,或许还有别的意义。

然而,他没有想到,李工头自己,却没能等到那一天。

冲突的爆发,源于一场疾病。

雨季带来的潮湿和闷热,让疟疾开始在种植园里蔓延。

长屋里,每天都有人倒下,浑身打着摆子,忽冷忽热。

猪仔们病了,只能靠自己硬扛,或者去吉歹(种植园的小卖部)里买一些不知名的草药,听天由命。

契约工那边,也有七八个人病倒了。

李工头立刻找到了范德伯格,要求请医生,并提供西药“金鸡纳霜”。那是治疗疟疾的特效药,但价格昂贵。

范德伯格以“开销太大”为由,断然拒绝。他扔给李工头几包本地的草药,说:“让他们喝这个,和那些猪仔一样。在这里,生病只能怪他自己身体不好。”

“先生,合同里清清楚楚地写着:甲方必须为工人提供必要的医疗保障!”

李工头的脸色铁青,他从怀里掏出那份已经有些卷边的合同,拍在范德伯格的桌子上。

“去你的合同!”范德伯格终于爆发了,他把合同扫到地上,用他那肥硕的身体逼近李工头,满脸狰狞地吼道:“这里是我的地盘!我说了算!你再敢拿那张废纸跟我说事,我就把你扔进雨林里去喂老虎!”

李工头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一字一句地说:“范德伯格先生,我再次提醒你。我的工人,由香港华人总会担保,是英资和美资公司的雇员,他们的人身安全,公司必须负责。如果他们在这里出了任何意外,后果将由你,由德利种植园,全部承担。”

“后果?我倒想看看有什么后果!”范德伯格冷笑着,对门口的两个监工使了个眼色。

那天,李工头被监工们“请”出了办公室。但他没有放弃,他自己掏钱,托人从棉兰的市镇里高价买来了一些金鸡纳霜,给生病的工人们服下。

这件事,让李工头和种植园管理层的矛盾彻底激化。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悲剧发生了。

那天,阿茂和一群猪仔正在烟草晾晒棚里干活。他们需要把一串串烟叶挂到高处的横梁上进行风干。这是一个需要格外小心的活,烟叶很脆,弄破了就要挨罚。

突然,不远处的工地上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声。

阿茂探头望去,只见李工头正和一个叫巴松的监工头子扭打在一起。巴松是所有监工里最凶残的一个,据说手上沾过好几条人命。

起因似乎是一个契约工在搬运木料时,不小心滑倒,砸伤了脚,无法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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