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南洋一八七九(3 / 6)
种植园的荷兰大管事——范德伯格先生,一个胖得像酒桶一样的白人在交涉。
一个懂行情的同乡在阿茂身边低声说:“听说了吗?这批人不是猪仔,是从香港那边过来的契约工。听说是和香港的正规公司签的合同,三年期。
带头的那个,是公司的工头,专门派过来监督合同执行的,不干活,香港的公司给他发薪水。”
这个消息在猪仔们中间引起了一阵骚动。
契约工?还有专门的工头监督?
这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在他们的世界里,华人就是任人宰割的猪仔,命运掌握在白人东家和本地监工的手里。
那个工头,阿茂后来知道他姓李,大家都叫他李工头。
李工头和范德伯格的交涉似乎很顺利,他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不卑不亢地递上了一叠文件。
范德伯格皱着眉头看了半天,最终还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监工把这批新工人带下去,单独安排在另一头新建的长屋里。
接下来的日子,整个种植园的秩序,因为这批契约工和李工头的到来,被彻底打乱了。
李工头果然如传言所说,他从不下地干活。
每天的工作,就是背着手在种植园里巡视。
他会亲自检查契约工的伙食,如果发现米饭不够或者咸鱼发臭,他会立刻找到管事理论,声音不大,但条理清晰,态度强硬。
他会拿着一块怀表,监督契约工的工作时长,一旦超过合同规定的十二个小时,他就会站出来,要求监工立刻收工。
有一次,一个年轻的契约工因为动作慢了些,被一个爪哇监工扬手就想用藤鞭抽打。鞭子还没落下,就被一只铁钳般的手抓住了。是李工头。
“合同上写明,你们只有权力罚款,无权体罚。”
李工头冷冷地看着那个监工,眼神像刀子一样。
监工被他的气势镇住了,色厉内荏地用马来语嚷嚷着什么。李工头直接用流利的马来语回敬了过去,最后,他指着远处办公室的方向,说:“如果你坚持,我们可以现在就去找范德伯格先生,把合同条款一条一条地对清楚。”
监工最终悻悻地放下了鞭子。
那一幕,被不远处的阿茂看得清清楚楚。
他心里充满了震撼。八年了,他第一次看到有华人敢这样和监工正面对抗,并且还赢了。
李工头的存在,像一堵无形的墙,把契约工们保护了起来。
他们吃着比猪仔们好得多的伙食,住着更干净的屋子,干着同样的工作,却没有人敢随意打骂他们。
他们每个月还有四天休息时间,专门有一天李工头会让他们打扫房子,洗澡,洗衣服,还请了一个鬼佬医生给他们检查身体。
这引起了老猪仔们极大的羡慕和嫉妒,也让种植园的荷兰管事和本地监工们对他恨之入骨。
在他们看来,李工头就是一根搅屎棍,破坏了他们长久以来建立的绝对权威。
范德伯格先生好几次在办公室里咆哮,骂他是“香港来的狗屎”。
足足几个月他们这些老猪仔才弄明白为什么这个李工头如此理直气壮,原来整个南洋地区的华工都被他们嘴里的华人总会掌握,要是种植园主不讲规矩,他们就再也招不到一个华工。
阿茂对李工头的感情很复杂。
他羡慕那些契约工,也渴望得到那样的保护。
但同时,他又感到一种深深的隔阂。
他和他们,仿佛是活在两个世界的人。
他和身边的猪仔们,是卖断了身的奴隶;而那些契约工,是来打工的“客工”。他们有合同,有期限,三年后就可以拍拍屁股回家。
而他们呢?他们的合同是“无限期”的,除非死,否则永无出头之日。
一天傍晚,收工之后,阿茂在河边洗漱,正好看见李工头一个人站在河岸上,望着夕阳抽烟。落日的余晖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显得有些孤单。
阿茂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低着头,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问了一句:“李工头,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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