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搭台(二)(5 / 11)
>
比如那些新任市长的政敌,或者敌对资本家。
——————————————
一股裹挟着茶香、汗味与窃窃私语的风,从“得胜楼”的门窗里打着旋儿钻出来。
这都板街的老茶馆,是金山唐人街消息的旋涡中心。
三教九流在此盘踞,鱼龙混杂,一盏粗茶,舍得花钱的再来几碟焦香的瓜子花生,便是消磨半日光阴的凭据,将坊间巷尾的秘闻轶事,咀嚼得烂熟如泥,再混着唾沫星子吐出来。
黄阿贵今日套了件洗得发白的靛蓝长衫,敛去了平日的油滑,眉宇间竟透出几分罕见的沉静。
他独踞窗边一隅,一壶茶自斟自饮,那对招风耳却如机敏的猎犬般支棱着,不放过周遭一丝一毫的响动。
这是九爷另外交办的任务:他手下另外调配的十几张长舌负责散风点火。
“喂!听讲未?秉公堂嗰单嘢,水好深的!”
邻桌一个粗布短褂的汉子,贼兮兮地凑近同伴,压低了嗓门。
“哦?有乜内情?”
“我三叔个老表,在至公堂门口睇水(望风)的!话嗰晚根本唔系协义堂的余孽做嘢!系……系香港洪门总堂的过江猛龙!”
“香港洪门?!”
同伴倒抽一口冷气,“过海来金山搞乜名堂?”
“抢食咯!听讲他们嫌至公堂的赵老顶太软脚蟹,孝敬总堂的香油钱又抠抠搜搜,专登派咗个二路元帅黄久云过来,要重新‘执位’(整顿秩序),一统金山华埠!”
“嗰个黄久云?香港地界闻风丧胆嘅‘阎王云’啊!听讲出手狠辣,杀人如麻!今次来,分明系要杀鸡儆猴,拿秉公堂开刀祭旗,震住六大会馆,一步登天坐正金山华埠头把金交椅!”
“惨啊!至公堂上下血洗一空!赵老顶被轰成蜂窝,连嗰位耶鲁大先生都……被人乱刀斩成肉酱啊!”
这番话,细节丰满,绘声绘色, 像滴入滚油的冷水,瞬间在茶馆里炸开。
这“内幕”如同长了翅膀的毒蝇,嗡嗡作响, 眨眼间便扑遍了“得胜楼”的每个角落,又乘着风,飞窜向唐人街的犄角旮旯。
茶馆里烟雾缭绕,赌档中骰盅摇响,鸦片馆内青烟袅袅,连那昏暗污浊的鸡笼里,压低的私语声都交织着同一个名字——黄久云。
人们交头接耳,眼神闪烁,谈论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强龙”与“地头蛇”的腥风血雨。
在黄阿贵和他手下那十几张巧舌如簧的嘴皮子底下, 舆论的风向悄然扭曲,变得愈发诡谲难测。
不出两日,新的毒刺又悄然扎下。
“喂!收到风未?宁阳会馆的打仔头目,前几日夜麻麻(深更半夜),鬼鬼祟祟去咗见黄久云!”
“唔系啩?张老顶平时扮到几咁正气凛然,点会同班过江豺狼勾勾搭搭?”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只眼睇实,黄久云的马仔,鬼祟从宁阳会馆后门抬咗几只沉甸甸的木箱出来!话唔定就系……枪啊!”
“叼!咁讲法,六大会馆入面,有‘二五仔’?!”
“你唔知?就是他们撑那个黄久云到处杀人放火啊!”
“嘘!收声啦!小心隔墙有耳!”
“摆明车马啦!他们就系眼红陈九爷周济我们呢啲苦命人,仲起埋义学(建义学),想揾人做低他(干掉他)啊!”
“嗰班冚家铲,在香港就系鱼肉乡里的恶霸,过到来仲想骑在我们呢啲苦力头上作威作福!”
“六大会馆?哼!冇个好人!日子一日比一日难捱!”
猜忌的毒藤,一旦攀附上信任的残垣,便以惊人的速度疯长、绞缠。
本就因利益倾轧而貌合神离的六大会馆,此刻更是壁垒森严。
彼此间眼神都淬着冰,一举一动都引来无数猜疑的目光。
三位主事的馆主连同其他掌权管事,尽数被陈九强按在宁阳会馆内“饮茶”, 街面上群龙无首,小摩擦如星火般此起彼伏。
宁阳会馆的人,这几日出门,脊梁骨都感觉被人用目光戳着。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