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火车驶向云外(4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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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蹲低!咪挺直腰跑!”

陈九的吼声从前方炸响。

阿力本能地缩头,子弹“嗖”地擦过他头顶,将站台木牌上的“promontory Summit”打成筛子。

他回头望去,几步外的雪地里,他的同乡伯公正爬向车厢,身后拖出一道蜿蜒血痕。

“伯公!”

阿力要冲回去,却被身边的华工一把拽倒。

“痴线!想陪葬啊!”

霰弹轰然炸开,伯公的上半身瞬间消失,只剩半截身子在雪地里抽搐。

“唔想死就跟住我!”

之前在铁路扛枕木的张石生嘴上说的强硬,泪早糊了满脸。他的小弟已经被弹子掀翻在几步外的地上。

他拽起阿力撞向离他们最近的二等车厢,车门却被尸体卡死。门缝里,一只男人的手软软垂着。

他们一起坐车的带队大哥就是在这时杀到的。

他上身的棉衣早都破烂,左肩的枪伤深可见骨,却提着把滴血的砍刀从尸堆里撞出来。

这个沉默如礁石的男人第一次发出咆哮,

“上车!”

他踹开门,将阿力和张石生塞进车厢。

少年回头瞬间,看见这个平常经常照顾他的潮州老大后背炸开三朵血花…..私兵的步枪齐射穿透了他的胸膛。

“阿哥!!”阿力的尖叫淹没在枪声中。

“走……”他最后望向阿力的方向,染血的嘴角竟扯出一丝笑。

又是一声枪响,子弹从他后背捅入前胸,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喊出潮州土话:“同我...食多碗...鲜虾云吞...”

一个汉子的怒吼盖过了枪声。

这些突然冒出来的武装私兵还顾忌着铁皮车厢里的旅客,不敢太过放肆地对着车厢射击,在不知道谁的命令下,开始强行登车。

这位至公堂的武师守在另一个二等车厢门口,双持砍刀。刀尖点碎一名私兵的喉结;另一手刺穿敌人的心脏;

“洪门李满仓在此!”

他被暗处的冷枪打中,嘶吼滚下车厢,复又站起,一刀挑飞私兵的步枪。

风雪卷起他散开的辫子,露出那张满是血污的脸。

子弹擦过他耳际,他却浑然不觉。他用不好枪,此时自知命不久矣,更添几分豪气。

“还给你!”李满仓暴喝着掷出手里的刀。被一个端长枪的私兵闪过,余势未消,刀锋钉在信号灯的木柱上。

那个年轻的武装制服兵一身冷汗,还没反应过来,身前那人被几枪贯穿,手徒劳抓着最后一把刀,直到瞳孔涣散。

二等车厢内,陈九正用拖过来的桌板卡住破碎的车窗,从缝隙里打出子弹。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车厢边缘:还有几个华工蜷缩在火车轮子旁边,像受惊的鹌鹑般颤抖。

“跳上来!”他一枪打死一个探头探脑的追兵,闪到车门的通道侧面嘶吼,

“抓住我的手!”

一个戴破毡帽的青年突然跃起,却在半空中被子弹击中腰腹。他重重摔在车门前。

他蠕动着嘴唇,什么也没说出来就滑落,临死前把手上的小包袱扔在了车上。

陈九探出大半个身子去抓他,却被身后的人拦腰抱住。霰弹轰碎了青年的头颅,布包散开,里面是十几枚沾着脑浆的银鹰洋。

车轮终于开始转动。

最后的时刻,地狱向人间洞开。

断腿的汉子爬向车门,被车轮碾成肉泥;两人将后生举进车窗,自己却被子弹钉在铁皮上;

当格雷夫斯拉响第二声汽笛,陈九在血泊里找到了阿力。

少年缩在座椅旁边,怀里紧紧抱着不知道从哪里拣来的砍刀。

“哭什么!”陈九扯下窗帘裹住少年发抖的身子,“把眼泪憋回去!记住这些血,这些疼,这些恨——只要还剩一口气,就给我死死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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