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搜身(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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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进城时就被盯上了?

他的思绪翻涌,自责、愤怒、懊悔,像潮水一样冲刷着他的理智。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王崇和抽出马刀在鞋底蹭了蹭,刀刃映出他阴鸷的眉眼:“我带几个兄弟去摸平克顿的窝,天亮前割了那两条洋狗的喉咙。”

几个捕鲸厂的汉子立刻攥紧了枪。

“不行。”陈九摇头,“杀了这两个,明天会来二十个。咱们能杀多少?”他走到破门前,看着门前的泥泞,像是看着一条无法跨越的深渊。

他想起梁伯的话:“杀人容易,诛心难。”

中国沟的华人被鞭打得太久,骤然给枪,反倒成了催命符。那些逃去金山的人,何尝不是另一种绝望的反抗?只是这反抗如风中残烛,终究照不亮漫漫长夜。

“时间太短,是我害了他们……”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像是要把自己打醒。

阿吉挨着他坐下,递来半块玉米饼:“九哥,咱们明天还去火车站吗?”

“去。”陈九咬了口饼,粗粝的玉米渣刮得喉咙生疼,心里还在盘算着。

“阿生,李伯!”

“诶,九爷。”

“现在带上你的人去火车站,路上不要耽搁,直接去买车票。”

“去金山大埠的车每天两趟,现在去还能赶上晚上那趟车。老李头你会英文,你去买,三等移民车厢,票价3美元。”

“拿着这些钱,走!现在就走!”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决,像是要把所有的懊悔和自责都压进胸腔里。他知道,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他得让这些人活着离开,哪怕只有几个。

至于他自己?

他抬头看了看外面的泥地,还有窝棚之间的臭水和麻木。

这里还有账要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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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萨克拉门托火车站笼罩在灰蒙蒙的空气中。

煤烟和蒸汽混在一起,让人忍不住想咳嗽。

林阿生缩着脖子走在队伍最前头,破棉袄的领子早已磨得发硬,扎得他脖颈发红。身后跟着小顺子和老李头,以及七八个佝偻着背的铁路劳工。

他们穿着满是补丁的粗布棉衣,肩上扛着用草绳捆扎的包袱,脚上的绑腿草鞋早已破旧不堪,露出黝黑皲裂的脚趾。

站前广场上挤满了白人旅客。戴圆顶礼帽的绅士挽着大撑裙的淑女匆匆走过;裹着厚呢子大衣的爱尔兰工人三五成群,酒气混着粗粝的笑声在寒风中飘荡。

当这群华工挤进人群时,周围的白人纷纷侧目,有的捂住鼻子后退,有的低声咒骂“清国猪”。小顺子缩了缩脖子,老李头则佝偻着背,浑浊的眼睛始终盯着地面,仿佛这样能减少存在感。林阿生咬紧牙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林阿生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刺过来。

或轻蔑,或嫌恶,像是打量一群误入宴席的野狗。一个穿蓬裙的妇人提起裙摆绕开他们,走过的风里带着刺鼻的香气,风里夹着一声清晰的“黄皮猴子”。

“低头,莫对视。”老李头压着嗓子提醒,手指死死攥住衣角。他太熟悉这种目光了,几年前初到美国时,码头卸货的爱尔兰苦力都是这种眼神。

不过那时,其他白人的眼神更多是好奇,转眼几年过去,为何这份眼神里带了鄙夷?

他不知道,这片土地上的报纸媒体把他们渲染成了何种形象,他只是困惑,继而愤怒悲哀,却仍旧沉默不敢说话。

售票窗口前的队伍缓慢蠕动。三等移民车厢的票口用木栅栏和其他车厢的队伍隔开。

林阿生盯着前面佝偻的背影,那是个头发花白的华工,正用学来的几个生硬的英文单词反复解释:“去三藩……做工……”

售票员却始终垂着眼皮,指尖不耐烦地敲打木台,直到对方哆哆嗦嗦摸出沾满汗渍的钞票才甩出一张车票。

轮到林阿生时,玻璃窗后传来一声嗤笑。“又是清国佬。”满脸雀斑的售票员捏着鼻子,仿佛他们身上带着瘟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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