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契(2 / 4)
陈九跟着前面的人走,心里却在想:田横五百士,他们死得其所。而我,这条命,在这又该如何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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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把甘蔗叶烤得打了卷。
陈九弓着腰,喘着粗气,尽量调整姿势让脚镣避开脚踝肿胀处。他嘴唇干裂,舌头抵在上颚,妄图从口腔中挤出一丝唾液来缓解干渴,却徒劳无功。
“九哥,撑住啦!”客家仔阿福小声鼓励。
可就在这时,阿福脚下一软,一个踉跄向前扑去。脚镣串连着八个人,这猝不及防的一倒,整条人链轰然倒地,砸进泥泞之中。
阿福昨天夜里烧的厉害,今天起床时整个人都打晃。
“chino猪!”
西班牙监工胡安立刻怒气冲冲地大步走了过来,鞋底狠狠地碾在了阿福的手指上。
手里的皮鞭更是毫不留情地连续抽了好几下,每一鞭都带着风声,在阿福瘦弱的脊背上留下一道道血红的鞭痕。
客家仔痛得蜷缩成一团,嘴里发出低低的呜咽,语无伦次地用蹩脚的西班牙语求着饶。
陈九舔了舔干裂得快要渗出血的嘴唇,低垂着头,默不作声。
脚下的镣铐是种植园主的杰作,脚镣用料很重,没有工具很难弄断。白天上工时候监工会把脚镣串在一起,晚上才会解开。
他来得不久,却已经学会用畜生的方式活着。
低头、驼背、不说话、不看人、不思考......成为行尸走肉。
可是还有人比他更苦。
这条人链里还有唯一一个女人,阿萍。
一个裹了小脚的女人,竟也能和他们这些壮劳力一起,在这毒日头底下干着同样沉重的活计,这让陈九每次看到她那瘦弱却又倔强的身影时,都会下意识地低下头,沉默不语。
他不敢多看,怕会想起远在家乡的阿妈。
她的脚镣比男人们的要轻巧一些,但这并非监工发了善心。那减轻的重量,是用她每周都要去监工房里“学习西班牙语”换来的……上一次,从那间紧闭的屋子里传出的惨叫,让整个工棚的男人都低下了头,没人敢多说一句话,也没人敢多看一眼。
其实,她若是肯“听话”一些,便不必跟着陈九他们一起,在这甘蔗地里受这份苦。可这女人性子刚烈,每次被拖进那间屋子,都会拼死反抗,惨叫怒骂,让那些鬼佬监工大失所望,恼羞成怒之下,便会变本加厉地折磨她。
砍蔗、运蔗、熬糖……日复一日,无穷无尽。
陈九拖着脚镣刚走完一趟,监工的铜哨便刺进耳膜。疲惫的汉子们立刻扑向蔗田,像饿狼抢食。砍不够数?全队饿饭。
“快些干,后生仔。”
那是队伍里年纪最大的梁伯在提醒他。
太阳毒得能剥皮,陈九握刀的手已经麻木。忽然右眼炸开剧痛……..飞溅的甘蔗纤维扎进瞳孔,像辣椒水泡过的针。
“挺直!走!”
梁伯的肘顶猛击他后腰,毫不客气。
他是队伍里年纪最大的,也是甘蔗园里来的最早的一批华工,平时沉默寡言,也不说自己的名字,甘蔗园的华工都叫他梁伯。
大家都隐隐得挺敬重….或是畏惧他。
新来的“猪仔”私下议论,说梁伯年轻时曾是个武师,手上有十几条人命;也有人说他是个漕帮的舵主,因帮派争斗才被迫出洋;还有传言称他是个落魄的秀才,因为得罪了官府才变卖家产,漂洋过海。
无论哪个版本,陈九只知道一点......这老人身上有一股常人难及的沉稳与坚韧。
八人锁链阵再度移动时,陈九的右眼已经蒙上血雾,世界变成模糊的猩红色。
除了眼睛看不清楚,鼻子里闻到的那股烤面包的焦香,却让他更加痛苦难当……
新鲜黄油混合着焦糖的香气,像钩子一样勾得他那早已空空如也的胃袋阵阵抽搐。
穿制服的监工胡安,此刻正悠闲地倚在不远处的木板房旁,慢条斯理地将涂满了鹅肝酱的面包送进嘴里,吃得满嘴是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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