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疯狂相国(2 / 4)
扭动升腾。
铜漏那单调到让人心悸的“滴答…滴答…”
声,突然被无限放大,规律而冷酷地敲打着这令人窒息的沉静,一下,又一下。
烛火偶尔噼啪一声轻响,溅起一两点微小却耀眼的星火,旋即暗淡。
身边,李冶那纤细白皙的手指,带着一种寻求支撑的本能,下意识地轻轻攥紧了我的衣袖一角,那力道透着无声的紧张。
我低头看去,她另一只手掩在袖中,紧紧交握着,指节微微白,透露出那素来镇定自若的外表下,因杨国忠这番景象而生出的惊悸波澜。
目光重新落回书案后深陷在椅中喘息的身影。
想起不久前长安城外那热火朝天的水利工地上,匠人们赤着精壮上身,古铜色肌肤在阳光下闪烁油光,挥汗如雨,沉重的石夯在整齐的号子声中撼动着大地。
汗水和污泥交织,脸上却是实打实的、对未来收成的期盼和兴奋。
也想起那位甘守清贫的萧叔子先生,在茶仓灰败的土坯墙下,对着一群懵懂的流浪孩童时,眼睛里跳跃的、比灯烛还要明亮执着的光火。
更是想起那个在刚分到田地的泥水里、不顾仪态跪地嚎啕痛哭的汉子,那眼泪里的赤诚与希望,沉重得令人动容。
心绪如被飓风搅动的海潮,剧烈翻腾,冲击着胸口。
在这波谲云诡、深不见底的大唐权力深潭里,眼前这个呼吸粗重、形同废人的老人,这个曾经被我算计、逼服下青魂丹、只视作一枚可以掌控棋子的“奸相”
权奸,在这霸道丹毒和被刻意引导所赋予的、名为“救民济世”
的虚幻执念双重灼烧煎熬之下,竟真成了那扑向荆棘从、用血肉之躯撞开困局的第一人!
不知怎的,脑中竟闪过一句杜工部未来或会写下的诗句:出师未捷身先死?荒谬!
这念头让我自己都惊了一下。
眼前这人,分明是耗尽心血,快把自己点着了烧成灰了!
看着他那微微抽搐的手指,想到他那奏疏小山下压着的、必定堆积如山的阻挠与告状文书……嘿,这出苦肉计可真下血本啊。
这念头掠过时,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厚道。
“义父……”
我刚开了个头,打算说点“节哀顺变”
、“保养身子”
之类的场面话缓和一下这压抑得要命的气氛。
话还没出口——
“咕——”
一声极不协调、响亮的肠鸣突然从杨国忠那深陷的腹腔位置炸了出来,其音洪亮,余韵悠长,在这落针可闻的死寂书房里,效果堪称石破天惊!
我:“……”
李冶攥着我衣袖的手猛地又紧了一下。
杨国忠那原本微阖的眼皮如同被火烫了一般,剧烈地抽搐抖动了几下。
那张灰败的脸上,肌肉一阵古怪的扭曲痉挛,想极力压下些什么,可终究未能挡住……一丝极其扭曲、混杂了极致疲惫和生理本能尴尬的暗红,像条滑腻的毒蛇,挣扎着爬上了他汗涔涔的脖颈!
那表情,糅合了羞愤、不堪与一种被彻底剥去尊严的颓唐。
哈!
一股奇异的喜感不合时宜地涌上我的喉头。
饶是我强自镇定,嘴角肌肉也不受控制地向上抽了抽。
堂堂大唐朝右相!
权倾天下的杨国忠!
被自己空空如也、嗷嗷待哺的肚子出的惊天一鸣搞得面红耳赤!
眼前这场面,怕不是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吧?
李冶到底是反应快,立刻转头对着侍立在书架阴影角落里、努力把自己缩成一个透明影子的老管家说道:“管家,快!
去取些温补易克化的羹汤点心来!
相爷想必是忙得连吃口东西的空都没有了。”
声音温婉得体,硬是把这尴尬用一层“忧心关怀”
的面纱给盖住了。
老管家如蒙大赦,脚步匆忙地退了出去,几乎是逃出了这窒息的空间。
杨国忠的脸埋在椅背的猩红锦垫阴影里,僵得像块冷硬的石头,只有那沉重得仿佛随时会断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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