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神农经畔识字初(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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捣药的辛劳,让林闻溪的小手初次体会到了医道背后那沉甸甸的汗水与力量。然而,祖父林济苍深知,若要让这株幼苗真正扎根于源远流长的医道沃土,仅凭感官的体验与体力的磨砺是远远不够的。他必须识文断字,学会与那些跨越了千年的古圣先贤进行无声的对话,去汲取他们凝聚在竹简帛卷中的智慧精华。系统的理论学习,已如箭在弦上,刻不容缓。

这一日,晨光熹微,祖父并未如常带他去往人声渐起的药堂或气息粗粝的工坊,而是牵起他的小手,引领他走向宅院深处那扇平日里总是虚掩着、透出神秘气息的栎木门。推开门的瞬间,一股不同于任何地方的、沉静而厚重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是陈年旧纸特有的干爽微甜、优质墨锭的胶漆暗香,以及为了防止虫蛀而特意放置的芸草、樟脑等草药混合而成的、复杂而令人心安的味道。这里,是林家的核心禁地,也是智慧传承的圣殿——里间书房。

书房并不宽敞,四壁皆是顶天立地的深色书架,密密麻麻地塞满了各种泛黄、线装的古籍,有些书的函套甚至已经破损,露出里面沧桑的纸页。光线从高窗渗入,被窗格切割成柔和的光束,静静照亮空气中缓缓浮动的微尘,仿佛时光在这里都放缓了脚步。一切显得井然有序,却又充满了知识的压迫感。

祖父步履轻缓,走到书架最底层一个擦拭得一尘不染的樟木小匣前,小心地打开铜扣,从中取出一本相对崭新、但装帧依旧古朴的册子。封面上,是祖父亲笔以工稳隽秀的楷书写就的三个字:《药性赋》。墨色沉黑,笔力内敛。

“溪儿,”祖父的声音在这片绝对静谧的空间里,显得格外低沉、庄重,仿佛怕惊扰了栖居于此的古老灵魂,“欲探《内经》、《伤寒》之堂奥,必先筑其基石,识其门径。此书,文简意赅,合辙押韵,便是你日后识字、明理、登堂入室的第一块阶石。”

他将书册在宽大的、铺着暗绿色毡毯的书案上轻轻摊开。林闻溪赶紧踮起脚尖,双手扒着案沿,努力探头望去。只见微黄的纸页上,是一行行排列整齐的蝇头小楷,许多字的笔画对他而言复杂得像一团纠缠的藤蔓,完全陌生。然而,那文字本身所蕴含的、由平仄韵律构成的独特节奏感,却像一种无形的魔力,瞬间捕获了他幼小的听觉。

祖父并未急于逐字教他认读,而是先以指为引,轻轻划过开篇几行,然后用他那带着岁月磨砺痕迹、却又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以一种悠扬顿挫、如同吟唱古老歌谣般的语调,缓缓诵出:

“诸药赋性,此类最寒。

犀角解乎心热,羚羊清乎肺肝。

泽泻利水通淋而补阴不足,海藻散瘿破气而治疝何难……”

那声音在书房中回荡,不像说话,更像是一种仪式性的吟唱。一个个古老而陌生的药名,抽象的药性寒热,主治的病证症候,在这极具韵律和美感的文辞串联下,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变得不再那么狰狞可畏,反而有了一种可以触摸和感受的形态。

一段吟诵完毕,余音似仍在梁间萦绕。祖父这才将目光收回,落在书页的开头,温言道:“今日,我们便从这首句的四字学起——‘诸’、‘药’、‘赋’、‘性’。” 他取过一方古砚,注入少许清水,拿起那柄光泽温润的松烟墨锭,不疾不徐地研磨起来,墨香随之渐渐弥漫。随后,他拈起一支小楷狼毫,在铺开的宣纸上,蘸饱浓墨,屏息凝神,一笔一画,写下这四个大字。笔锋藏露有度,结构严谨,每一笔都带着沉静的力量,仿佛不是在写字,而是在镌刻某种信念。

“‘诸’,从言者声,有众、多之意,泛指一切。‘药’,篆文如草在臼中,会意治病之草木金石。‘赋’,本为文体,铺陈其事,亦有授予、禀赋之意。‘性’,从心生声,指事物与生俱来的本质、禀性。”祖父不仅讲解字义,更追溯其形源,阐释其内涵,“‘诸药赋性’四字连用,便是说,此书将要系统阐述众多药物与生俱来的本质禀赋。”

他讲解得极其耐心,每一个字都拆解其偏旁部首,解释其构字之理。林闻溪听得全神贯注,伸出还带着些许捣药后酸胀感的小手,食指在空中笨拙地、依样画葫芦地比划着那些字的间架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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