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4章 隐形的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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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业,吴侯宫殿。

熏香袅袅,孙权端坐主位,指尖缓缓划过一份来自北疆的密报,上面详细记述了赤火社“耕者有其田”政策如何像野火般吸引着曹魏境内的流民与贫农。

他抬起眼,看向下首的张昭、顾雍等江东重臣,声音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赤火,以‘均平’蛊惑人心,其势日炽。我江东,不可不防,亦不可不变。”孙权缓缓开口,“然,我江东自有国情,岂能效法北虏,行那等激烈之事?”

他抛出了深思熟虑的方案:

“传孤令旨:即日起,废除‘口赋’、‘算赋’等丁口杂税,以示孤体恤民力,与民更始。”

几位老臣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露出赞许之色。然而,孙权的话锋随即一转:

“然,国之用度,不可一日无财。为示公平,使富者多担社稷之责,着即提高明珠、翠羽、锦缎等奢物之交易税,同时,盐铁官营之价,亦需酌情调整,以充府库。”

张昭微微蹙眉,欲言又止。他深知,取消的人头税,主要针对所有底层民众,而提高的奢侈品税和盐铁价格,最终会通过层层转嫁,绝大部分落在依赖盐铁生存的普通农夫、工匠身上。

富人的奢靡消费或许会受些许影响,但绝伤不及根本。这是一把精准砍向底层,却裹着“仁政”绸布的隐形刀。

“主公……此策,恐民间物议……”张昭斟酌着词语。

孙权抬手打断,脸上是洞悉世情的淡然:“子布,民愚而难晓大义。彼等只见眼前丁税之减,便是恩德。些许物价波动,时日一久,自然习惯。此乃……稳社稷、安人心之上策。” 他的目光扫过众臣,带着威压,“执行即可。”

诏令颁布,很快传遍江东。

民间初闻,果真一片欢腾。

“吴侯仁德啊!终于不用交那要命的人头税了!”

“是啊,家里娃娃多的,这下可算能喘口气了!”

“孙侯心里还是装着咱们小民的!”

茶楼酒肆,田间地头,充满了对孙权的感恩戴德。底层百姓们摸着怀里省下的几个铜钱,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觉得头上的天似乎都蓝了几分。

然而,这股欢欣并未持续太久。

一个月后,市集上。

老农周大捏着手里省下的人头税钱,走到盐铺前,却被告知盐价又涨了。

他愣住了,反复确认后,才发现不仅盐价,连修补农具必需的铁料价格也悄然上浮。

他攥着那点钱,算了又算,发现买了必要的盐铁之后,竟所剩无几,甚至比以往更加拮据。

他茫然地站在街上,看着同样愁眉苦脸、议论着粮价布价似乎也在隐隐浮动的街坊,一股莫名的烦躁和委屈涌上心头。

“这……这日子怎么好像……更难了?”他喃喃自语,眉头紧锁,“税是免了,可东西都贵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感觉像是被一层无形的纱布裹住了口鼻,呼吸愈发困难,却找不到那收紧纱布的双手在哪里。

敌人不见了,或者说,敌人化作了整个环境,无处不在,又无处可寻。他们模糊地感到痛苦,却再也找不到明确的、可以憎恨和反抗的靶子。

江东的“仁政”,如同浸了蜜糖的慢性毒药,在百姓最初的感激中,悄然发作。那把隐形的刀,正精准地切割着他们最后的生机,却不让他们看见握刀的人。

建业城南,“清源”茶馆。

午后的茶馆依旧人声鼎沸,只是那喧嚣声中,少了往日的闲适,多了几分难以言状的焦躁。空气里弥漫着劣质茶叶的涩味和人群聚集的汗味。

靠窗的位置,佃农周大和几个同样衣衫褴褛的农人围坐一桌。周大手里攥着个空了的盐袋,脸色因愤怒而涨红,他猛地一拍桌子,粗陶茶碗震得哐当作响。

“这日子没法过了!”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盖过了茶馆的嘈杂,“盐价一天一个样!铁锹都快买不起了!吴侯免了那点丁税顶个屁用!这分明是要把咱们往死里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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