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苦命的儿啊(1 / 2)
贾珍终究是死了。这个曾经宁国府说一不二、骄奢淫逸的当家人,在经历了漫长而屈辱的“活死人”岁月后,终于在这个初冬时节,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得到了彻底的解脱。
自他如同枯木般瘫倒在床榻之上,那个曾在他面前战战兢兢、唯唯诺诺的儿子贾蓉,便彻底撕下了伪装。以往的敬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冷漠与厌弃。偶尔的探望,也带着浓浓的不耐烦,甚至夹杂着低声的咒骂与恶语相向。
贾珍虽然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但神志清醒。他听着、感受着儿子那刻骨的恨意。这恨意,像冰冷的针,日夜扎在他早已麻木的心上。贾蓉有理由恨他!贾蓉的生母,那个温婉的女人,正是被他酒后失手,活活打死的;贾蓉那可怜的前妻,他几乎已忘了姓氏的美貌女子,又何尝不是在他连番的淫威下,连惊吓带折磨,早早香消玉殒?
还有李珩……那个如同附骨之疽的恶魔!一次又一次,当着他的面,甚至直视他的双眼,与尤氏那个贱人颠鸾倒凤!一次又一次,就在他的隔壁,将儿媳许静姝压在那张他曾经最爱的黄花梨木桌上肆意狂放;甚至……连他那两个娇美小妾,携鸾和佩凤,也已被李珩那混账得了手,成了他床榻间的玩物!
无尽的屈辱和身体的衰败,早已抽干了贾珍活下去的欲望。起初,那滔天的恨意如同毒火般焚烧着他,恨李珩,恨尤氏,恨许氏,恨这府里每一个踩着他颜面和尊严寻欢作乐的人!可恨着恨着,那火竟渐渐熄灭了。
一股冰冷的绝望和前所未有的清醒笼罩了他。这一切……不正是他自己种下的孽果吗?若非他色胆包天,觊觎秦氏的美色,又怎会招惹上李珩这个煞星?若非他平日里暴虐无道,苛待妻儿,又怎会落到众叛亲离的下场?报应!全都是报应!
他熬过了上一个刺骨的寒冬,熬过了今夏难耐的酷暑,也熬过了漫长的北迁之路,终于,在这个万物凋零的季节谢幕,迎来了属于他的解脱。没有不甘,没有留恋,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
东府里早已哭成一片。这哭声里,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谁也说不清。李纨和王熙凤随着贾母、王夫人、邢夫人身后,用素白的帕子紧紧捂着脸,一同走进了宁国府沉重的大门。她们的哭声压抑而哀戚,在灵堂肃穆的氛围中回荡,但厚厚的帕子遮掩下,谁也看不清她们是否真的落了泪。
唯有贾母,这位贾府最高的老祖宗,哭得是真真切切,涕泗横流。她拍打着膝盖,一声声“我的儿啊”、“狠心的珍哥儿”,哭得肝肠寸断,闻者无不心酸。
贾珍再混账,再不成器,终究是打小在贾母眼皮子底下长起来的孙辈。那份血脉相连的亲情,在生死面前,终究盖过了往日的失望与恼怒。邢夫人和王夫人也确实落了泪,毕竟贾珍是她们的侄子,多年的情分,如今看着他早逝,心中难免戚戚。
贾蓉听到老太太驾到,立刻从灵前连滚爬爬地迎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贾母脚下,抱着老太太的腿放声悲嚎:“老祖宗!老祖宗!孩儿没了父亲了!孩儿再没有父亲的疼爱了!” 这凄厉的哭喊,带着一种刻意放大的悲伤,瞬间又勾起了贾母刚收住的泪水。
老太太一把抱住贾蓉的头,再次嚎啕起来:“苦命的儿啊!我那狠心的珍哥儿啊!怎么就忍心撇下这一大家子,自己先去见太爷了啊!老天爷不开眼,怎么不让我这老棺材瓤子替你去了,偏留下我这白发人送你啊……”
贾母这发自肺腑的悲痛,如同催化剂,也引得李纨和凤姐儿眼眶发酸,真真切切地落下泪来,哭红了双眼。此刻,所有人都清楚地感受到,这位平日里和蔼慈祥,开朗的老人,心底那份对家族血脉逝去的深切悲痛。至于这份悲痛,有多少是为贾珍本人,又有多少是为这些年来的风雨,她虽竭力守护,但仍挡不住贾家日渐倾颓的运势,或许连贾母自己都难以分辨了。
众人好容易才将哭得几乎背过气去的贾母搀扶住。王熙凤见状,连忙板起脸,带着几分威吓斥责贾蓉:“蓉哥儿!你也是个不晓事的!老太太这么大年纪,身子骨哪里经得住这般哭?你只管在这里嚎丧,引得老太太也跟着哭个没完没了,若是哭出个好歹来,你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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